《柏林寺南望》賞析
自來好的山水詩皆以“詩中有畫”的藝術(shù)境界而悅?cè)诵哪浚钊顺磷碛谠娗楫嬕庵小5牵^“詩中有畫”,絕不僅止于純客觀地描繪景物。面對著奇麗動人的美景,藝術(shù)家是不可能無動于衷的。畫家用酣暢的潑墨畫漓江煙雨,用精細(xì)的界畫寫危樓飛閣,其筆墨中已自深蘊(yùn)著作者的主觀感受,詩人用搜奇攬勝的目光審視山川,用雋永清麗的情語勾畫景物,其言辭間必然也會流露出作者的真情實(shí)感。郎士元《柏林寺南望》正是這樣一首充滿了“詩情畫意”的寫景佳作。詩題《柏林寺南望》,重心當(dāng)然在最末一字“望”上。望中的景物是什么?由詩題本身看不出來。這就給人以懸念,然而驟讀本詩開頭二句,卻全然與“望”字無涉。“溪上遙聞精舍鐘,泊舟微徑度深松”。這分明是追述詩人到達(dá)柏林寺之前的情況。從上下文中知道,詩人是在途中遇雨的,也知道詩人是乘舟出行的。正當(dāng)他為尋找一個合適的避雨處而焦慮時,忽然于“溪上遙聞精舍鐘”。精舍,當(dāng)然是指柏林寺了。寺院而以“柏林”為名,想來必定是林木掩映,幽僻非常,正是所謂“曲徑通幽處,撣房花木深”的所在,再加上相距之“遙”,雨霧之濃,一定不能直接看見。所幸陣陣清越的鐘聲傳來,詩人不禁欣喜非常,立即舍舟登岸,穿小徑,過深松,尋聲趨往。
前兩句詩所述既與“望”字無涉,由詩題所引起的懸念并未得到解決,這就催促讀者迫不及待地讀下去。原來他所“望”見的景物實(shí)在太動人了。如果一開頭便和盤托出,其后無論什么詩句,都將黯然失色。且看三四兩句:“青山霽后云猶在,畫出西南四五峰”。真是俊美絕倫!景致美,詩句也美。讀者眼前。立即呈現(xiàn)出一幅溪山雨霽的生動畫面:青山霽后,翠色欲滴;紅日半吐,流云飛動。那山間的流云多么象畫家手中的神筆,得心應(yīng)手地抹畫出四五座峭麗的青峰。句中一個“畫”字,極富情趣。
本詩雖意在寫景,然處處有人的蹤跡,人的感受,人的情趣。如此緊密地融情于景,才有可能創(chuàng)造出“詩情畫意”的藝術(shù)佳境。
《聽鄰家吹笙》賞析
鳳吹聲如隔彩霞,不知墻外是誰家。
重門深鎖無尋處,疑有碧桃千樹花。“通感”是把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溝通起來的一種修辭手法。這首《聽鄰家吹笙》 ,在“通感”的運(yùn)用上,頗具特色。
這是一首聽笙詩。笙這種樂器由多根簧管組成,參差如鳳翼;其聲清亮,宛如鳳鳴,故有“鳳吹”之稱。傳說仙人王子喬亦好吹笙作鳳凰鳴(見《列仙傳》 )。首句“鳳吹聲如隔彩霞”就似乎由此作想,說笙曲似從天降,極言其超凡入神。具象地寫出“隔彩霞”三字,就比一般地說“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杜甫)、“如聽仙樂耳暫明”(白居易)來得高妙。將聽覺感受轉(zhuǎn)化為視覺印象,給讀者的感覺更生動具體。同時,這里的“彩霞”,又與白居易《琵琶行》、韓愈《聽穎師彈琴》中運(yùn)用的許多摹狀樂聲的視覺形象不同。它不是說聲如彩霞,而是說聲自彩霞之上來;不是摹狀樂聲,而是設(shè)想奏樂的環(huán)境,間接烘托出笙樂的明麗新鮮。
“不知墻外是誰家”,對笙樂雖以天上曲相比擬,但對其實(shí)際來源必然要產(chǎn)生懸想揣問。詩人當(dāng)是在自己院內(nèi)聽隔壁“鄰家”傳來的笙樂,所以說“墻外”。這懸揣語氣,不僅進(jìn)一步渲染了笙聲的奇妙撩人,還見出聽者“尋聲暗問”的專注情態(tài),也間接表現(xiàn)出那音樂的吸引力。于是,詩人動了心,由“尋聲暗問‘吹’者誰”,進(jìn)而起身追隨那聲音,欲窺探個究竟。然而“重門深鎖無尋處”,一墻之隔竟無法逾越,不禁令人于咫尺之地產(chǎn)生“天上人間”的悵惘和更強(qiáng)烈的憧憬,由此激發(fā)了一個更為絢麗的幻想。
“疑有碧桃千樹花”。以花為意象描寫音樂,“芙蓉泣露香蘭笑”(李賀)是從樂聲(如泣如笑)著想,“江城五月落梅花”(李白)是從曲名(《梅花落》)著想,而此詩末句與它們都不同,仍是從奏樂的環(huán)境著想。與前“隔彩霞”呼應(yīng),這里的“碧桃”是天上碧桃,是王母桃花。灼灼其華,竟至千樹之多,是何等繁縟絢麗的景象!它意味著那奇妙的、非人世間的音樂,宜乎如此奇妙的、非人世間的靈境。它同時又象征著那笙聲的明媚、熱烈、歡快。而一個“疑”字,寫出如幻如真的感覺,使意象給人以飄渺的感受而不過于質(zhì)實(shí)。
此詩三句緊承二句,而四句緊承三句又回應(yīng)首句,章法流走回環(huán)中有遞進(jìn)(從“隔彩霞”到“碧桃千樹花”)。它用視覺形象寫聽覺感受,把五官感覺錯綜運(yùn)用,而又避免對音樂本身正面形容,單就奏樂的環(huán)境作“別有天地非人間”的幻想,從而間接有力地表現(xiàn)出笙樂的美妙。在“通感”運(yùn)用上算得是獨(dú)具一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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