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是我大學的師長,對我進行過無數次誘惑讓我跟他“私奔”,我總是瞥他一眼說,你要是劉德華我還真得考慮考慮,但你和地瓜差不多,我真沒興趣和你“私奔”。那咱倆合伙做買賣吧,老黃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再說男女搭配干活兒不累,你賺點兒外快有什么不好?

我想了想也是。我整天想著千辛萬苦地奔小資,結果還吃著一塊錢一根的冰棍,化妝品還早晚用著大寶,衣服也是沒牌子的。我們宿舍的馬小妮早就脫貧致富進入白領那個消費階層了,雖然手段為我所不齒,但當她光芒萬丈地出現在我面前時,我立馬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和她一比,我丑小鴨一只,雖然也二八年華,雖然也有三兩個像老黃這樣的男生寫情書來。我感覺郁悶,現在卻蹦出一個拉著我做買賣讓我脫貧致富的主兒,我怎么會不高興?

于是我們先從倒騰襪子開始。從批發市場上兩塊錢一雙進了一批襪子來,在學校里擺了一個小地攤兒,老黃把各種顏色的襪子舉在手里說:襪子啊襪子啊,女生穿上美麗減肥,男生穿上沒腳氣英俊瀟灑!襪子啊襪子啊,女生穿上有帥哥追趕著約你去看《甜蜜蜜》,男生穿上踢足球讓女生暗戀上啊……他的廣告詞總是惹得路人駐足,我笑得肚子疼,他還一本正經地嚷著:襪子啊襪子啊,男生穿了考試就及格,女生穿了六級立馬就過……

結果,我們的300雙襪子一天售空,賺了300塊!老黃拉著我的手說,走,哥哥我帶你去吃麻辣水煮魚!那天我和老黃吃掉一條3斤的大魚,又點了小西點和果盤。然后我們手拉手在王府井轉了一圈兒,他給我買了一條蠟染的大披肩,我們又吃了20串羊肉串,遇到花童,他又買了玫瑰花若干枝,我說不算愛情啊,千萬別說是為了愛我才買的,否則我不要。我總怕和老黃扯上干系。老黃說,我是為了花童,你看這孩子多不容易。300塊,一個晚上花出去,我感覺極爽。帶著興奮往回走時我對老黃說,我們得有一個計劃,一年賺1萬,5年賺10萬,10年賺100萬,等到我們40歲就賺它1000萬。老黃也和我一起說著,我們做著有錢人的夢。但我忽略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那就是,10年之后老黃是不是有了老婆?老黃說,別說10年了,5年后我肯定就結婚了,我老婆肯定不允許我和你在一起鬼混,太曖昧了。人家開店要開夫妻店,要不你嫁給我算了!這算什么?求婚?我很郁悶,但嘴上說,讓我想想,你如果有了1000萬,我也許會嫁,從小,我就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小女子。

從此,我和老黃無休無止地做著發財夢。我們一起倒騰過光盤,賣過賀年片,情人節從云南進了很多紅豆再配上玫瑰花……等到老黃畢業時,我們已經有了5萬塊錢。他早我一年畢業,然后把5萬塊錢交到我手里,說,全是你的了,想買什么就買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你快樂我就會快樂。我忽然很想流眼淚,沒有一個男生對我這樣好過。我留了兩萬塊錢給他,他說,誰跟誰啊,你是當家的。我瞥了他一眼說,又占我便宜,你長得這么難看,我帶回家沒面子,才不嫁給你。

一年后,我也畢業,工作沒有著落。那時的老黃正給一家網絡公司打工,閑時幫別人搞搞室內設計的圖紙,輕輕松松就賺了錢。再見他時,他又給了我10萬塊,然后說,存著吧,咱結婚用。誰跟你結婚?我才不要你的錢,我拒絕著。但我沒有工作,想開個時裝店,卻沒有資金,于是只好說,算我借你的好了,一年后還你。卻沒有想到,10萬塊投進去,像打了個水漂一樣,很快就沒了蹤影。我哭著去找老黃,老黃說,沒事兒,不就10萬塊嘛,哥哥我再給你賺,哥哥沒別的本事,動個腦筋就賺錢。

早晚他能有1000萬。我被這個預言蠱惑著,不禁有點兒動搖。當老黃手里又有了10萬塊的時候,他開始炒股。以他的聰明我總以為會穩賺,因為那里面也有我兩萬塊啊,結果股市狂熊,10萬塊很快沒了影。老黃很沮喪,他問我,難道我只能賣襪子賺錢?反正我對他沒了信心,我說你如果沒有1000萬我還嫁給你就虧死了,所以,我得找個養眼的。老黃聽了我的話很傷心,他說沒想到我這么好色,而且不念這些年的情分。

我終于找到了一個小公司上班,并且開始和一個長得像道明寺的男人談戀愛。所謂的談戀愛就是吃個飯看個電影,遠遠沒有和老黃在一起有意思,而且多半我去結賬。

老黃總是不合時宜地打來電話,在電話中嚷著,我看了后海那邊的一間小屋,租金不貴,你開個酒吧得了,準賺錢。我在電話中嚷著,我沒有本啊,賠了怎么辦?老黃就說,沒事兒,把我房子賣了得了,一個四合院也值幾十萬呢。別別別,我說,真要是賠了,你們家祖上得說我,況且你父母一定罵你是敗家子兒。我們就那樣說著,“道明寺”問我,誰?我答,一個哥們兒,一塊做生意多年。他撇著嘴吃著醋,瞧你們倆曖昧的。我生了氣,我曖昧?我用得著曖昧嗎?要是應了老黃,早做夫妻了。真是小人,我才發現,我和“道明寺”,半點兒共同語言都沒有,他只長了一個英俊的軀殼,這樣的男人有什么用?

和“道明寺”拜拜后,才發現老黃身邊已經有了如花似玉的人,我嫉妒到臉都綠。我們談后海的房子時,她一直撥著手機,老黃不時地看著,我伸過脖子去,老黃就嘻嘻地笑著,沒什么沒什么,你看,死乞白賴地說愛我。我看到,老黃手機上果然全是520520520。我翻了一下白眼,咽了口唾沫,真是六個月河東六個月河西,半年不見,竟然有了這樣的小妞陪著,還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真是郁悶啊。

但我已決定和老黃一起做生意,這是我和他唯一的聯系方式了。我們說好,他投資,賺了錢三七分,他七我三,我是老板。但我恨恨地看著他帶著穿著蕾絲吊帶的小妞在我酒吧里眉來眼去,我用眼睛剜了小妞好幾眼,心想,我和老黃賣襪子那會兒你還不知在哪里轉筋呢。

果然賺到了錢,半年以來,收益多多,我佩服老黃的眼光真賊,卻也恨他,說好了要開夫妻店,憑什么半年就領了一個小妞在我面前滅我?

春節的時候我準備回老家,把掙的錢留了三成,其余交到他手里,老黃,春節后我不想回來了,我老媽在小城為我介紹了一小公務員,也許我應該結婚生個孩子什么的,不瞎折騰了,把這個有聲有色的小店給你和那小妞吧。老黃攔住我,別啊,說好要開夫妻店的,我們40歲要有1000萬呢!

誰跟你啊,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家伙,忘恩負義的家伙!我一邊罵一邊流淚,什么時候,我這么在乎這個她?老黃嘻嘻笑著,你這個笨笨啊,快把這錢放存折里去,過了年咱結婚得用。結婚?老黃說,是啊,你以為你真能逃出我的手心去?那個小妞不過是我姨家表妹,我不請她來演這場戲,永遠試不出你的真心。你以為我傻,逮著個人就給她投資?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因為我早想過了,早晚你是我媳婦兒,所以,肉爛也在鍋里呢。至于賠賺就是運氣了。賠了就當讓媳婦兒玩了一次,賺了就是咱的錢了。你想想,連你都是我賺來的,我還怕賠什么?

從此,我就沒離開過發財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