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這幾天我總是做噩夢，夢到周遭都是死人。無論是吃飯、睡覺、上廁所，到哪兒都能看到死去的人，隨便找個地方一坐也能坐到死人身上。

話說這個夢似乎很有淵源，幾天前噩夢就開始困擾我，現在把它們聯系起來就像是一集集電視劇，連續起來就是一部完整的“藝術品”。

記得第一晚，我大概十一點鐘才迷迷糊糊睡過去，很快就進入夢鄉。我實在是愛做夢的一個人。

夢中的天空突然出現一個大洞，毒辣辣的日光毫不留情地照射在每個人身上。連續幾天下來，很多人病倒了。他們的皮膚變得烏黑并開始潰爛，接著就是臟器衰竭。不久，地球上幸存的人便少之又少了。

第二日，夢境并不比前一日好到哪兒去。河水、江水枯竭，大地龜裂，大量的動植物相繼死亡。只有數不勝數的老鼠、蟑螂、蚊蠅肆虐。到處都是死尸，肥碩的蛆蟲貪婪地啃食著腐臭的尸體。無論走到哪里，惡臭總是如同無形的大手將自己緊緊包裹。幸存的人們自覺地組織到一起，想方設法在這惡劣的環境下繼續生存。

第三日，夢里的我和幾個初識不久的人躲進樓房里，沒有電和火，更沒有熱乎乎的食物。我們白天躲在樓里不敢出去；夜晚我們如同賊人一般到處收集還未過期的食品，那些垃圾食品對我們來說都是饕餮盛宴。好在大家都很友善，雖然茍且偷生，但每個人都沒有放棄活下去的希望。連續幾目的瓢潑大雨幾近淹沒到兩層樓高。我們中開始有人生病發燒，很多人忍受不了這種折磨請求我幫他解脫，可我不能這么做。因為我還是一個人，是人就不能殺死同類。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

第四日，是我最悲傷的一天。這一晚我們遇到了一幫人，這群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殘忍。他們搶奪我們的食物，霸占我們的住處。最令我痛苦的是，他們殘忍地殺死了我的好朋友，并將他分食。我恨，我怒，可我手無寸鐵，只有跟大家逃離“家園”。一路上，我們精疲力竭卻不敢怠慢。那些蒼蠅、蚊子看到我們，發了瘋似的往我們的鼻孔和耳朵里鉆。直到找到安身之所，我發現我的鼻子里還有幾只活蹦亂跳的蒼蠅。早晨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的臉上還有悲痛的淚水。

第五日，看著破鏡子中的我那濃密的胡須和骯臟凌亂的頭發，我無奈地笑了笑。我笑生命跟我開了這樣的玩笑，都說80后是幸運的一代又是不幸的一代，我可真的體會到了如何幸與不幸。我幸運，是我本來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我不幸，是因為一場莫名的天災奪去了我擁有的一切。看著堆滿灰塵的房間，我感覺渾身無力。我很多天都沒有喝到純凈的水了。水龍頭里的“自來水”已經充滿鐵銹和泥土，讓我本來“嬌貴”的胃腸實在吃不消。我們的食物吃完了，外面更是不敢出去。不知為何，現在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變成了白天，烈日更加殘酷，加上前段時間的大雨使得屋子里潮濕悶熱，我們連趴在窗口望一眼風景的勇氣都沒有，只有忍受饑餓與潮熱的折磨。

第六日，我們的人數一天比一天減少。面對死去的同伴，我們只有把他們的尸體丟棄在門外。臭味越來越濃重。看著身邊的同伴，我越發饑餓。我想念涮羊肉、炸雞腿、烤鴨……反正是能吃的東西我都懷念。我已經很多天沒有吃東西了。我忍受不了了!哪怕有一口肉也好!我眼前一片雪白，緊接著又是一片腥紅，那鐵銹的腥氣讓我越加興奮。那是肉的味道!我從來不知道生肉是那么的鮮美可口，鮮血是這么的甘甜怡人!我看了眼身邊驚呆的同伴們，扯下一塊肝臟遞到他們面前：“快，快吃!還熱乎呢!”

第七日，我發現我們不再怕陽光了，還能在泥濘如沼澤一般的大地上自如爬行。哈哈!我看著漫天飛舞的蚊蠅，伸出舌頭一掃，真是美味無比!我知道這世界上一定還有活人，吃蚊蠅只能算是小菜，能吃到人肉才是最重要的!我用利爪把住墻壁，垂直爬上建筑物，在窗戶上使勁抽著鼻子。如果有活人，我就能立即嗅到!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征服感，我感覺我是世界上新的主宰!活人看到我們就像看到死神一般逃跑!我們抓了很多活人關在一起，留著慢慢吃，吃不了的就養著替我們干活。我才是真正的神!我仰天長嘯，口中發出嘶啞的吼叫……

“兒子，兒子!醒醒!”我睜開眼睛，發現天已經大亮。母親用力搖晃我的身子，“怎么又做噩夢了?趕緊出來吃飯吧。”

“哦。”看著母親出門，屋子里又靜了下來，我忽然想起晚上的夢。

這時候，一只蟑螂從我身邊的墻壁爬過。

我口中的舌頭不自覺地伸了出去，將它卷入口中，嗖——

好美味的感覺，這口感似乎在哪兒感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