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古密陀是一個老奸巨猾的惡棍，他表面上是個土匪，實(shí)際是一條赤練蛇，德麗莎的那種目光頓時使他想到：討她做一位壓寨夫人倒很合適。他走回到樹林里去了，一路上借口向他的救命恩人致敬，幾次停步回顧。過了幾天，他們沒有再看見古古密陀，也沒有聽人說到他?？駳g節(jié)快要到了。圣費(fèi)里斯伯爵宣布要開一次盛大的化裝舞會，凡是羅馬有地位的人都請來參加。德麗莎非常想去參加這次舞會。羅吉去請求那位作他的保護(hù)人的管家，允許他倆夾雜在村中的仆役里參加舞會。這一點(diǎn)被允許了。伯爵最鐘愛他的女兒卡美拉，這次的舞會就是為討她喜歡而開的。卡美拉的年齡和身材和德麗莎恰巧一模一樣，而德麗莎也如卡美拉一樣漂亮。舞會的那天晚上，德麗莎盡可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戴上她那最燦爛的發(fā)飾和最華麗的玻璃珠鏈；她穿著弗拉斯卡蒂婦女的時興的服裝。羅吉則穿著羅馬農(nóng)民在假日才穿的那種非常美麗的服裝。他們兩人都混在——他們只能如此——仆役和農(nóng)民隊(duì)里。

　　“這一場宴會真華麗，不但別墅里燈火通明，而且還有幾千只五顏六色的燈籠掛在花園里的樹上。不久，賓客們就從府邸里擁到露臺上，從露臺擁到花園的走道上。在小徑的每一個交叉口上，都有一隊(duì)樂隊(duì)，桌子四散擺開，上面堆滿了各種飲料和點(diǎn)心。來賓們收住腳步，組成四對一組的舞隊(duì)，各自隨意選了一塊地方跳起舞來。卡美拉打扮得象一個松尼諾農(nóng)婦。她的帽子上繡著珍珠，她的金發(fā)針上嵌著鉆石，她的腰帶是土耳其綢做的，上面繡著幾朵大花，她的短衫和裙子是克什米爾呢子做的，她的圍裙是印度麻紗的，她胸衣上的紐子都是大粒的珍珠。她那兩位同伴的服裝，一位象一個內(nèi)圖諾農(nóng)婦，另一位象一個立西阿農(nóng)婦。那四個男子都是羅馬最有錢和最高貴的人家里的子弟，他們身上充分表現(xiàn)出意大利式的瀟灑，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世界上任何其他國家的確都比不上。他們都穿著農(nóng)民的服裝，代表阿爾巴諾，韋萊特里，契維塔卡斯特拉納和索拉四處地方。不用說，這些農(nóng)民的服裝，也象那些女人的一樣，是燦爛耀目地綴滿了金銀珠寶的。

　　“卡美拉想跳一次清一色的四對舞，但還少一個女的。她環(huán)顧四周，但來賓中沒有一個人的衣服和她或她的舞伴的相似的。圣費(fèi)里斯向她指了指農(nóng)民隊(duì)里那挽住羅吉臂膀的德麗莎?！试S我嗎，父親！’卡美拉說道?！?dāng)然啦，’伯爵答道，‘我們不是在度狂歡節(jié)嗎？’卡美拉就轉(zhuǎn)過去對那個同她講話的青年講了幾句話，并用手指了指德麗莎。那青年人向著那只可愛的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鞠躬表示服從，然后走到德麗莎面前，邀請她去參加由伯爵的女兒所領(lǐng)舞的四對舞。德麗莎覺得象有一團(tuán)火掠過了她的臉，她望了望羅吉，羅吉不得不表示同意。他慢慢地松開了德麗莎的手臂，那本來是夾在自己的手臂底下的，而德麗莎，在她那位舞伴的陪伴下，非常興奮地站到了那貴族式的四對舞中她所該站的位置上。當(dāng)然羅，在藝術(shù)家的眼里，德麗莎那種古板嚴(yán)謹(jǐn)?shù)姆b，與卡美拉和她同伴的比較起來，的確風(fēng)格很不相同。但德麗莎原是生性輕佻而好賣弄風(fēng)騷的，所以那些刺繡呀，花紗呀，克什米爾呢子的腰帶呀什么的，都使她目迷心醉，而那藍(lán)寶石和金剛鉆的反光幾乎使她的腦子暈眩起來。

　　“羅吉覺得他的頭腦里浮起了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那種感覺象是在一口口地痛咬他的心，然后又毛骨悚然地透過他的骨脊，鉆進(jìn)了他的血管里，彌漫到了他全身。他的眼睛緊盯著德麗莎和她的舞伴的每一個動作。當(dāng)他們的手相觸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都快要暈過去了；他的脈搏劇烈地跳著，象是有一只鐘在他的耳邊大敲特敲。當(dāng)他們交談的時候，雖然德麗莎只是低垂著眼膽怯地聽她的舞伴一個人講，但從那個美貌的青年男子的熱情的目光里，羅吉看得出他是在講贊美她的話，他只覺得天昏地旋，種種地獄里的聲音都在他耳邊低語，叫他去殺人，去行刺。他深怕這種強(qiáng)烈的情感使他無法克制自己，于是就一手抓住他身邊靠著的那棵樹的丫枝，另外那只手則痙攣似地緊握住他腰帶上那把柄上雕花的匕首，時時不自覺地把它抽出鞘來。羅吉吃醋啦，他覺得，在她的野心和那種愛出風(fēng)頭的天性的影響下，德麗莎或許會拋棄他的。

　　“那個年輕的農(nóng)家女，最初很膽怯，德麗莎是漂亮的，但漂亮兩個字還不足以形容她。德麗莎具有那種嬌美的野草閑花的魅力，那比我們矯揉造作的那種高雅的儀態(tài)更誘人得多。那一次四對舞的風(fēng)頭幾乎都被她一個人搶去了，而假如說她在妒嫉圣費(fèi)里斯伯爵的女兒，我可不敢擔(dān)?？览欢始邓?。她這位漂亮的舞伴一面向她竭力恭維，一面領(lǐng)她回到了他邀請她的地方，就是羅吉在等她的地方。在那次跳舞的期間，這位年輕姑娘不時地瞟一眼羅吉，而每次她都看到他臉色蒼白，情緒激動，有一次，他的刀甚至已有一半出了鞘，那寒森森的刀光刺得她眼花。所以當(dāng)她重新挽起她情人的臂膀的時候，她幾乎有點(diǎn)發(fā)抖了。那一次的四對舞跳得非常成功，自然大家熱烈地要求再來一次。只有卡美拉一個人表示反對，但圣費(fèi)里斯伯爵對他女兒的要求太懇切了，她終于也同意了。于是有一個舞伴就急忙去請德麗莎，因?yàn)闆]有她就組不成四對舞，但那年輕姑娘卻已經(jīng)不見了。實(shí)際上，羅吉再也沒有力量來多經(jīng)受一次這樣的考驗(yàn)了，所以他半勸半拉地把德麗莎拖到花園的另外一邊去了。德麗莎不由自主地隨他擺布著，但當(dāng)她看到那青年人的激動的臉色時，她從他那沉重和顫動的聲音里懂得他的心里一定在亂想。她自己也禁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雖然她并沒有做錯什么事，卻總覺得羅吉應(yīng)該責(zé)備她，什么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總覺得，她是該受責(zé)備的?？墒?，使德麗莎大為驚奇的是，羅吉卻仍舊啞口無言，那天晚上他始終沒再講一個字。但當(dāng)夜的寒峭把來賓們從花園里趕走，別墅的門戶都關(guān)上，舉行室內(nèi)的宴會時，他就帶她走了。他把她送到了家里，說道：”德麗莎，當(dāng)你在圣費(fèi)里斯伯爵的小姐對面跳舞的時候，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想，‘年輕姑娘生性就是十分坦率的，于是就回答說，’我情愿減一半壽命換得一套她所穿的那種衣服?！愕奈璋閷δ阏f了些什么？‘’他說這就看我自己了，只要我說一句話就得了?！f得不錯，‘羅吉說，’你真是象你所說的那樣一心想得到它嗎？‘’是的?！冒?，那么，你就會得到的！‘“年輕姑娘非常驚奇，抬起頭來望著他，但他的臉是這樣的陰沉可怕，以致她的話一到嘴邊就僵住了。羅吉這樣說了以后就走了。德麗莎一直目送他在黑暗中消失，才長嘆一聲走進(jìn)了她的房間。

　　“那天夜里發(fā)生了一件很大的意外事故，無疑的是由于某個仆人的疏忽，沒有把燈熄滅而引起的。圣費(fèi)里斯的府邸起了火，起火的房間正在可愛的卡美拉的隔壁。她在黑夜里被火光驚醒，跳下床來，用一件睡衣裹住身體，想從門口逃出去，但她想逃走的那條走廊已經(jīng)充滿了煙火。于是她只得回到房間里，拼命大聲呼救，突然間，她那離地二十尺高的窗戶打開了，一個青年農(nóng)民跳進(jìn)房間里來，抓住了她的兩臂，用超人的技巧和力氣把她帶到了草地上，一到那兒，她就昏過去了。當(dāng)她蘇醒過來時候，她的父親已在她身邊。所有的仆人都圍在四周，服侍她。這一場大火燒掉了府邸的一整排廂房，但既然卡美拉安然無恙，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大家到處找她的救命恩人，但那個人卻不見面了；到處打聽，但誰都不曾見過他?？览?yàn)樽约寒?dāng)時沒看他，心里感到老大的不舒服。伯爵極其有錢，只要卡美拉脫了險，從她這樣神奇地脫險這一點(diǎn)看來，他覺得并不是真正遭禍，反而倒是上天新賜的一次恩惠，火災(zāi)的損失在他只是一件小事。

　　“第二天，還是那個時間，這個年輕農(nóng)民又在樹林邊上相會了。羅吉先到。他興高采烈的向德麗莎走來，似乎已把昨天晚上的事完全忘記了。那姑娘顯然在想心事，但看到羅吉這樣高興，她也就裝出一副微笑來，當(dāng)沒有興奮的情緒來打擾她的時候，這原是很自然的。羅吉挽住她的手臂，領(lǐng)她到地洞門口，停下來。那青年姑娘覺察到一定有什么特別的事發(fā)生了，就怔怔地望著他?！蔓惿_吉說，‘昨天晚上你告訴我說，你情愿拿世界上一切來換取一套伯爵的女兒所穿的那樣的衣服?！?‘是的，’德麗莎驚奇地回答說，‘但我只是說說玩玩的’‘而我回答說，很好，你就會得到地。’‘是呀，’姑娘回答，羅吉的話愈來愈使她驚奇了，‘但你那么說當(dāng)然只是為了讓我高興罷了?！掖饝?yīng)你的話已經(jīng)辦到啦，德麗莎，’羅吉得意洋洋地說，‘到洞里去把衣服穿起來吧。’說著，他就移開那塊石板，指著洞口給德麗莎看，洞里已點(diǎn)著兩支蠟燭，每支蠟燭旁邊都有一面很華美的鏡子。在一張羅吉親手制作的古色古香的桌子上，放著珍珠項(xiàng)鏈和鉆石發(fā)針，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堆著其余的服飾。

　　“德麗莎喜出望外地驚叫了一聲，也不問這套服飾是哪兒來的，甚至也不謝謝羅吉，就鉆進(jìn)了那個已變成一間更衣室的洞里。羅吉把石板給她蓋好，因?yàn)檫@時他看到一座介于他和派立斯特里納之間的近處小山頂上，有一個騎馬的旅客，在那兒停了一會兒，象是不知該走哪條路似的，在淡青色的天空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的輪廓。他一看到羅吉，就縱馬疾弛，向他奔來。羅吉沒有猜錯，這位旅客是從派立斯特里納到蒂沃利去的，已經(jīng)走錯了路。羅吉就把路指給了他，因?yàn)閺哪莾撼鋈ニ姆种焕锏牡胤?，道路就分成了三條，到了那三岔路門，旅客或許又會迷路，所以他就請求他給他帶一段路。羅吉把他的大氅扔在地上，擺脫了這件笨重的衣服，他扛起馬槍，甩開山里人那種馬都追不上的飛快的步子跑在旅客的前面。不到十分鐘，羅吉和那旅客就到了那個交叉路口。一到那兒，他就以一種皇帝般的神氣，威嚴(yán)地用手指著一條旅客該走的路?！蔷褪悄愕穆罚笕?，現(xiàn)在你不會再弄錯的了?！@是你的報酬?！每驼f著，摸出了幾個小錢給那青年牧人?！x謝你，’羅吉縮手說道，‘我是給你幫忙的，不是圖你的錢的?！冒?，’那旅客似乎看慣了都市里人的奴隸性和山里人的驕傲，深知其間的區(qū)別似的，他就說道，‘假如你不肯接受錢，送你一筆禮或許是肯收的吧。’‘啊，是的，那是另一回事了。’‘那么，’旅客說道，‘收下這兩個威尼斯金洋吧，給你的新娘叫她自己去買一對耳環(huán)吧。 ’‘那么也請你收下這把匕首，’青年牧人說道，‘在阿爾巴諾和契維塔卡斯特拉納這一帶，你再找不到一把比這雕刻得更好的了?！医邮芰?，’旅客答道， ‘但那樣我可占便宜啦，因?yàn)檫@把匕首可不僅僅值兩塊金洋呢。’‘在一個商人，或許如此，但在我，這是我親自雕刻的，它還值不了一個畢阿士特呢?！憬惺裁疵?？’旅客問?！_吉·萬帕?！悄寥嘶卮鹫f，他答話的那種態(tài)度，就象他在說‘我是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一樣?！隳?？’‘我，’旅客說道，‘我叫水手辛巴德?！ヌm茲·伊皮奈吃了一驚?！彼中涟偷拢俊八f。

　　“是的，”講故事人說，“那旅客對萬帕就自稱這名字?！?/p>

　　“咦，你為什么要反對這個名字，”阿爾貝問道?！斑@個名字漂亮極了，老實(shí)說，叫這個名字的那位先生，他的種種冒險的故事我在小時候可是很感興趣的?！?/p>

　　弗蘭茲不再多說了。水手辛巴德這個名字大概已喚醒了他的種種回憶?！爸v下去吧！”他對店主說道。

　　“萬帕大模大樣地把那兩塊金洋放進(jìn)了口袋里，轉(zhuǎn)回身慢慢地向來路走去。當(dāng)他走到離地洞兩三百步的時候，他覺得聽到了一聲喊叫，仔細(xì)聽了聽，想辨別這個聲音是從哪兒來的。

　　于是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是在喊他自己的名字。那聲音是從地洞那面?zhèn)鬟^來的。他象一只羚羊似的跳向前去，一邊跑，一邊在他的馬槍里裝上了彈藥，一會兒，就到達(dá)了一座小山頂上。這座山正和他看見旅客時所站的那座遙遙相對。一到那兒，喊救命的聲音就聽得更清楚了。他用目光四下里搜索著，看見一個人正在搶德麗莎，正象尼蘇斯搶蒂茄美拉一樣。這個人正向樹林里急忙奔去，從地洞到樹林的這一段路他已走了四分之三。萬帕估計(jì)了一下距離，那人至少已比他多走了兩百步，想追上他是不可能的了。這青年牧人站定了，腳下象生了根似的，他們馬槍的槍托抵住肩頭，瞄準(zhǔn)那個搶人犯，用槍口跟了他一秒鐘，然后開了槍。那搶人犯突然停住了腳步，膝一彎，就和抱在他懷里的德麗莎一起跌倒在地上。那青年姑娘立刻爬了起來，而那個男的卻躺在地上，在臨死的痛苦中掙扎著。萬帕急忙向德麗莎沖過去。因?yàn)樗齽傠x開那臨死的人幾步遠(yuǎn)，兩腿就支持不住跪了下來，所以這個青年人深恐那顆打倒他敵人的子彈也傷著了他的未婚妻。萬幸的是，她連皮也沒擦破一點(diǎn)，德麗莎只是受驚過度。羅吉看到她的確平安無恙以后，才轉(zhuǎn)身向那受傷的人走過去。那家伙剛剛斷了氣，只見他捏緊了拳頭，嘴巴歪在一邊，頭發(fā)直豎，滿頭大汗。他的眼睛依舊惡狠狠地睜著。萬帕走近尸體，認(rèn)出他正是古古密陀。

　　“這強(qiáng)盜自從那天被這兩個農(nóng)家青年救了以后，就看中了德麗莎，發(fā)誓要把她弄到手。從那時起，他就在暗中盯著他們，利用她的情人為旅客領(lǐng)路只剩她一人的時機(jī)，來搶她了，他以為終于把她弄到手了，卻想不到青年牧人那百無一失的子彈射穿了他的心。萬帕定睛望著他，臉上毫不動容，而德麗莎卻正巧相反，她的手腳都在發(fā)抖，不敢走近那已被殺死的匪徒身邊。但她還是慢慢地走了過去，從他情人的肩后向那死人畏縮地瞟了一眼。突然間，萬帕轉(zhuǎn)向他的情人。‘啊，?。　f，‘好了，好了！’你已經(jīng)打扮好了，現(xiàn)在要輪到我來打扮一下了?！钡蔓惿瘡念^到腳都穿著費(fèi)里斯伯爵女兒的衣服。萬帕抱起古古密陀的尸體，搬到了地洞，這一次可要輪到德麗莎留在外面了。這時要是再有一個旅客經(jīng)過，他就會看到一件怪事，一個牧羊女在牧羊，身上卻穿著克什米爾呢子的長袍，戴著珍珠的耳環(huán)和項(xiàng)鏈，鉆石的夾針，以及翡翠，綠寶石，紅寶石的紐扣。他無疑會以為自己已回到了弗洛琳的時代，到了巴黎，就會到處宣布，說他遇到過一位阿爾卑斯山上的牧羊神女坐在沙坪山的腳下。一刻鐘之后，萬帕從洞里出來了，他的服飾并不比德麗莎遜色。他穿著一件榴紅色天鵝絨的上衣，上面釘著雪亮的金紐扣；一件繡滿了花的緞子背心，脖子上圍著一條羅馬的領(lǐng)巾；掛著一只用金色，紅色和綠色絲錦繡花的彈藥盒；天藍(lán)色天鵝絨的短褲，褲腳管到膝頭上部為止，是用鉆石紐扣扣緊了的。一雙阿拉伯式的鹿皮長統(tǒng)靴和一頂拖著五色絲帶的帽子。他的腰帶上掛著兩只表，皮帶里拖著一把精致的匕首。德麗莎羨慕地叫了一聲。萬帕穿上這套服飾，活象是李奧波·羅勃脫或許尼茲油畫里的人物。他把古古密陀的全副行頭都借用啦，那青年人看出這套服飾在他未婚妻身上所產(chǎn)生的效果了，于是一個得意的微笑存現(xiàn)在他的嘴唇上。 ’現(xiàn)在，‘他對德麗莎說，’你愿不愿意和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噢，是的！‘那年青姑娘熱情地喊道。’不論到哪兒都肯跟我去嗎？‘’跟你到世界的盡頭?！敲赐熳∥业氖直郏覀冏甙?，我們不能再浪費(fèi)時間啦。‘那年青姑娘就挽起她情人的手臂，也不問他究竟要領(lǐng)她到哪兒去，因?yàn)樵谒磥?，這時他簡直象一位天神似的漂亮，驕傲和有力。他們向樹林里走去，不久就走到了樹林里。山上的小徑萬帕當(dāng)然都是很熟悉的。所以他徑自向前走去，一點(diǎn)都不猶豫。山上雖然沒有現(xiàn)成的路，但只要看一眼樹木和草叢，他就知道該怎么走，他們就這樣向前走了一個半鐘頭。最后，他們走到了樹木最茂密的地方。前面有一條小溪，直通到一個深深的峽谷里，小溪的河床是干涸的。萬帕順著這條荒僻的路走著，兩邊都是山嶺，山坡上東一簇西一簇地長著松樹，但看來這些松樹似乎很難于繁殖，這條路倒象是維吉爾所說的通到陰曹地府去的火山口。德麗莎看到周圍這一片荒廢凄涼的景色，就害怕起來，緊緊地貼在她的領(lǐng)路人身上，嚇得一個字都不敢講，但看到他仍以平穩(wěn)的腳步泰然自若地向前趟著，她也就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突然間，約莫離他們十步遠(yuǎn)的地方，一棵樹背后閃出個人來，用槍瞄準(zhǔn)萬帕。

　　‘站住，’他喊到，‘再走一步就打死你！’‘什么，喂！’萬帕抬手做了一個輕蔑的姿勢說道，可是德麗莎再也抑制不住她的驚慌，緊緊地貼到了他身上?！沁€吃狼嗎？’‘你是什么人？’‘我是羅吉·萬帕，對費(fèi)里斯農(nóng)莊的牧羊人?！銇砀墒裁矗俊乙湍隳切┰诒瓤ㄉ桨祭锏耐橹v?！敲矗襾戆桑巧诒f道，‘要是你認(rèn)得路，就在前面帶路吧。’萬帕對于強(qiáng)盜的這種防范輕蔑地笑了一下，就越到德麗莎的前面領(lǐng)頭走，腳步仍象剛才一樣的堅(jiān)定和安閑。走了十分鐘，那強(qiáng)盜示意叫他們停步。這一對青年男女遵命照辦。于是那強(qiáng)盜學(xué)了三聲雞叫，一聲老鴉叫答復(fù)了這個暗號。‘好！’德麗莎一路走，一路抖抖索索地緊貼著她的情人，因?yàn)樗吹綐淞掷锫冻隽吮?，馬槍的刺刀在閃閃發(fā)光。比卡山凹是在一座小山的山頂上，在從前這兒無疑的是一座火山，一座在雷默斯和羅默羅斯逃出阿爾伯，來建筑起羅馬城以前就熄滅了的火山。德麗莎和羅吉到達(dá)了山頂，頓時發(fā)現(xiàn)他們已站在二十個強(qiáng)盜的前面?！@個小伙子想來和你們說話?！诒f道?！惺裁丛捯f？’一個青年問道，他是首領(lǐng)離開時代替統(tǒng)率的人?！蚁胝f，我過厭了牧羊人的生活?！f帕這樣回答?！。叶玻笔最I(lǐng)說道，‘你要求加入我們的一伙是嗎？歡迎！’幾個強(qiáng)盜大聲喊道，他們是費(fèi)羅西諾，班壁娜拉和阿納尼人，本來就認(rèn)識羅吉·萬帕的?！堑?，但我這次來的目的還不止要做你們的同伴。’‘那么要做什么！’強(qiáng)盜們驚異地問道?！襾硪笞瞿銈兊年?duì)長。’那青年說道。強(qiáng)盜們大笑起來?！銘{什么要求得到這個殊榮？’副首領(lǐng)問道。‘我殺死了你們的首領(lǐng)古古密陀，我現(xiàn)在穿的就是他的衣服，我放火燒了圣費(fèi)里斯的府邸，借此給我的未婚妻弄到了一套結(jié)婚禮服。’于是一個鐘頭之后，羅吉·萬帕就被選為隊(duì)長，代替那已死的古古密陀了。“

　　“唉，我親愛的阿爾貝，”弗蘭茲轉(zhuǎn)過去對他的朋友說道，“你對于公民羅吉·萬帕有何感想？‘”

　　“我說他是一個神話里的人物，”阿爾貝答道，“從來不存在的。”

　　“什么叫神話里的人物？”派里尼問道。

　　“說起來話長啦，我親愛的店家，”弗蘭茲答道?！岸阏f萬帕大人現(xiàn)在是在羅馬附近做生意嗎？”

　　“是呀，他膽大在強(qiáng)盜中真可說是前無古人的了。”

　　“那么警察始終抓不到他嗎？”

　　“咦，你知道，他和平原上的牧人，海上的漁夫，沿岸的走么販子都交情很好。他們到山里去找他，他卻在海上，他們跟他到海上，他卻到了大海洋里，他們再追他，他卻突然躲到季利奧島，加奴地，或是基督山這種小島上去了。當(dāng)他們到那兒去搜捕他的時候，他又突然在阿爾巴諾，蒂沃利，或立西亞出現(xiàn)了。”

　　“他對待旅客是怎么樣呢？”

　　“什么？他的辦法很簡單。他根據(jù)離城的遠(yuǎn)近，限定時間為小時，十二小時，或是一天，在這個時間內(nèi)叫他們把贖金送出來，過了那時間期限，他再寬限一小時或再過一小時的第六十分鐘上，假使錢還沒有送到，他就用手槍把肉票的腦髓打出來，或是把他的短刀插進(jìn)他的心臟，就算了結(jié)了。”

　　“唉，阿爾貝，”弗蘭茲問他的同伴，“你還要從環(huán)城馬路兜到斗獸場去嗎？”

　　“當(dāng)然例外，”阿爾貝說，“假如那條路上風(fēng)景好的話。”

　　時鐘敲了九下，門開了，一個車夫出現(xiàn)在門口，“大人，”他說，“車子準(zhǔn)備好了?！?/p>

　　“好吧，那么，”弗蘭茲說，“我們到斗獸場去吧?！?/p>

　　“請問大人，是從波波羅門走還是從大街走？”

　　“從大街走，當(dāng)然啦！從大街走！”弗蘭茲大聲說道。

　　“啊，我的好人，”阿爾貝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點(diǎn)著了他第三支雪茄，“真的，我還以為你挺勇敢呢。”說著，這兩個青年走下樓梯，鉆進(jìn)了馬車?yán)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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