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堯臣
人物簡介
梅堯臣
中國北宋詩人。字圣俞。宣城(今安徽宣州)人。宣城古名宛陵,故世稱宛陵先生。少時應進士不第,歷任州縣官屬。中年后賜同進士出身,授國子監直講,官至尚書都官員外郎。在北宋詩文革新運動中,梅與歐陽修、蘇舜欽齊名,并稱梅歐或蘇梅。其早期詩歌創作,曾受西昆詩派影響,后詩風變化,強調《詩經》、《離騷》的傳統,反對浮艷空泛。藝術上,注重詩歌的形象性、意境含蓄等特點,主張“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所作多反映社會現實和民生疾苦,如《田家語》、《汝墳貧女》、《襄城對雪》之二、《猛虎行》等。詩風平淡含蓄,語言樸素自然,形象清切新穎,如《魯山山行》,細膩地描寫晚秋山間荒涼幽靜的景致。此外“五更千里夢,殘月一城雞”(《夢后寄歐陽永叔》)等都是意新語工的寫景佳句。但他為了矯正宋初詩壇靡麗之習,詩中不免流于質樸古硬,缺少文采,有過分議論化、散文化的傾向。他對宋代詩風的轉變影響很大,劉克莊稱其為宋詩的開山祖師。今存《宛陵先生集》60卷,《拾遺》1卷,《附錄》1卷,有《四部叢刊》本。
生平簡介
據《至德縣志》記載:梅堯臣北宋景佑元年至五年(1034-1038)任建德縣令,居官清廉正直。去官后,人民緬懷他,把縣城改稱梅城,并于其官舍西偏,為梅公堂以祀之,后又在梅城后面的白象山半山坡上建起了一座梅公亭以慰其景仰之思,又得以登臨之美。梅公亭始建于宋嘉定年間,元至正二年(1342)、明正德十五年(1520)、清康熙十年(1671)三次重建,民國七年(1918)縣長王人鵬再次重修,并作文摹泐于亭基巖壁之上。亭,磚木結構,呈長方形,畫棟雕梁,為樓閣式建筑,面筒形黑色陶瓦,四角飛翹,周植古松翠竹,景色宜人。“文革”時梅公亭被毀,今僅存遺址,現為縣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他生于農家,幼時家貧,酷愛讀書,16歲鄉試未取之后,由于家庭無力供他繼續攻讀再考,就跟隨叔父到河南洛陽謀得主簿(相當于現今的文書)一職,后又在孟縣、桐城縣連續擔任主簿職務。在連任三縣主簿之后例升知縣,召試,賜進士出身,累遷尚書都官員外郎,故有梅都官之稱。梅堯臣入仕之后,曾胸懷大志,抱有遠大抱負,他原名“圣俞”,后改“堯臣”,意為立志要做個圣明君王的賢臣,然而他卻沒有遇到圣君。
梅堯臣任建德縣令的五年間,為人誠厚,清高自持,頗能體察民間疾苦,盡自己的力量做了許多惠政于民的事情。他經常深入鄉間百姓家微服私訪,與農人、與燒瓦匠、與貧婦交談,了解民間疾苦,還親自趕赴山林大火現場,洪水泛濫的溪流進行實地察看;他革除弊政,事必躬親,當時建德為山區小縣,縣署外有圓破舊的竹籬,常年需要修護,因此成了向民眾勒索的借口,梅堯臣來后果斷以土墻代替,并在院內植了一叢竹子。元吳師道在《梅公亭記》中贊頌他“以仁厚、樂易、溫恭、謹質稱其人”。 對于這樣一位大文學家、大詩人、大名人,且在建德為官時又為民愛民,用詩歌這一形式表達民間百姓的怨憤,人民自然崇敬他、熱愛他。所以梅公的德政、仁政在時隔九百多年后的今天仍在東至人民中傳誦。
梅公雖然在位途上極不得意,而在詩壇上卻享有盛名,他懷著無限的悲憤、苦悶、渴望和痛苦的心情,寫出了大量的激動人心的詩篇。在當時,他和蘇舜欽齊名,在詩壇上聲望很高,被稱為“蘇梅”,又和歐陽修是好朋友,都是詩歌革新運動的推動者,對宋詩起了巨大的影響。他積極支持歐陽修的古文運動,他的詩作分為古淡與刻畫兩種,為當時人所推崇。歐陽修曾自以為詩不及堯臣。陸游在《梅圣俞別集序》中,曾舉歐陽修文、蔡襄書、梅堯臣詩“三者鼎立,各自名家”。他的詩能夠從多方面反映社會生活,風格平淡樸素,而又含蓄深刻,他在建德寫下的大量詩作中,其中寫農民的有《田家語》,“誰道田家樂,春稅秋未足!”這首詩用農民的口氣,申訴了農民遭受的苦難。在《小村》詩中曰:“寒鴉得食日呼伴,老奧無衣猶抱孫,磋哉生計一如此,廖入王民版籍論!”在《陶者》一詩中,他用白描的手法展現了貧富對立的社會現象,詩曰:“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十指不沾泥,鱗鱗住大廈。”尖銳明朗,讀后使人強烈地感到不平。梅公在公務之余,還經常步出縣衙,流連于建德、東流、池州的青山綠水之間,寫了不少詠景詠物詠友的詩,從梅堯臣在建德留下的百篇詩作中,我們可以看出梅堯臣的獨特風格,它平易而深刻,細膩而貼切,凝煉而又有自由,新巧而又潑辣,他在一向被抒情詩用慣了的短小形式里,能夠突破陳規,做到議論突出,談吐不凡。在山水景物的描繪方面,也形成了刻劃個性、摹寫細節的特點,給人以新鮮細致的感受。
“南有山原兮,不鑿不營乃產嘉茗兮……”這是北宋大詩人梅堯臣所作的《南有佳茗賦》的開篇語。梅堯臣于北宋景佑元年(1034)調任建德(今東至縣)縣令,直到景佑五年(1038)離任,在建德縣為官5個年頭,這首臉炙人口的《南有佳著賦》就是他在任時深入官港茶區親自考察茶葉的生長氣候、采摘、制作、出售的全過程后所作,他作罷擲筆,捋須含笑說:“我乃采茶官也!”“采茶官”這是一個多么親切、謙和的自喻。封建時代的父母宮,能把自己與采茶農人緊緊聯系在一起,是多么可親可敬啊!
梅公亭
梅堯臣于北宋景佑元年(1034)調任建德(今東至縣)縣令,直到景佑五年(1038)離任,在建德縣為官5個年頭。為人誠厚,清高自持,頗能體察民間疾苦,盡自己的力量做了許多惠政于民的事情。他經常深入鄉間百姓家微服私訪,與農人、與燒瓦匠、與貧婦交談,了解民間疾苦,還親自趕赴山林大火現場,洪水泛濫的溪流進行實地察看;他革除弊政,事必躬親,當時建德為山區小縣,縣署外有圈破舊的竹籬,常年需要修護,因此成了向民眾勒索的借口,梅堯臣來后果斷以土墻代替,并在院內植了一叢竹子。
他深入官港茶區親自考察茶葉的生長氣候、采摘、制作、出售的全過程,作有《南有佳茗賦》:“南有山原兮,不鑿不營乃產嘉茗兮囂此眾氓。”傳說他作罷擲筆,捋須含笑說:“我乃采茶官也!”且又作詩曰:“山茗烹仍綠,池蓮摘更繁”,把茶葉與池蓮并為建德之美。游梅山寺時,曾作詩《游梅山寺》一首,詩曰:春山日可愛,因訪舊禪宮。路繞危溪入,橋椽古木通。白雞鳴屋外,綠水過庭中。獨坐昔云樂,何如親友同。
梅堯臣在這里還作有《田家語》、《汝墳貧女》、《觀博陽山火》、《陶者》等詩一百多篇。
《至德縣志》記載:他去官后,宋嘉定年間,人民為了緬懷他,把縣城改稱梅城,并于其官舍西偏,為梅公堂以祀之,后邑令柴夢規改梅城后之白象山半山坡半山亭為梅公亭,以祀,后廢。元代,吳師道任建德縣令,他崇敬梅堯臣,至正二年(1342),即其址重新修建了梅公亭,有“半在山林”額,并作《梅公亭記》,贊頌他“以仁厚、樂易、溫恭、謹質稱其人”。明正德十五年(1520)知縣言震、清康熙十年(1671)知縣喻成龍、四十一年邑人又三次重建梅公亭。民國七年(1914)縣長王人鵬再次重修,并作文摹泐于亭基巖壁之上。文曰:
“一亭縹緲臨秋蒲,兩岸波濤送晚潮”,此鵬光緒丁酉夢中得句也。迨民國壬子(1912)蒞官建德,越明年甲寅(1914),在白象山麓重修梅公亭,亭成,適縣名更曰秋浦,回憶舊句,不禁有明月前身之感焉。乙卯(1915)仲秋蓼城王人鵬記。”亭,磚木結構,呈長方形,畫棟雕梁,為樓閣式建筑,面筒形黑色陶瓦,四角飛翹,周植古松翠竹,景色宜人“文革”時梅公亭被毀,今僅存遺址,現為東至縣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近來在東至縣第一中學發現“秋浦梅公亭紀事碑”,此碑高約180、寬約80、厚約20厘米,除少數字體損壞外,全文清晰可識。據說該碑是在文革中被人從白象山搬運至此。立碑者為周馥,周馥(1837-1921),字玉山,謚號愨慎公,建德(今東至)人。生前佐李鴻章致力河務,歷官布政使、北洋通商大臣、陸軍部尚書、兩江總督、兩廣總督等職。著有《易理匯參臆言》、《負暄閑語》、《玉山詩集》、《周愨慎公全集》。經比對《周愨慎公全集》,讀文如下:
我縣署后山麓舊有梅公亭,祀宋詩人梅圣俞先生,以先生嘗宰是邑,有惠政,列祀名宦也。歲久亭圯(注:此字似應作“圮”)。今邑令王公友梅乃葺而新之,較舊加恢廓焉。顧亭無守護者,曰:“久恐復頹廢。”適察監犯李長生勤于工作,且減囚食以養其母,王令憐之,因規山下沮洳成稻田六畝使長生佃之,守護此亭。邑紳趙鎔等議曰:“明江西巡撫陶山,中臣名宦也,鄉人至今仰慕,嫡裔凋零,惟長生在,茍無以睭之,將絕祀矣。田本縣署廢苑,俗名花園塘,城內向無糧賦,盍請縣主以此公田永為亭業?明年長生徒役期滿,即派其永為守亭之戶,凡亭旁磽瘠并聽其墾,概不收租,嗣后非有大故不易佃。”眾意謂然,因面請王公核準。公欣然曰:“此我意也,是可以定案。”且來書屬予敘其事,余告之曰:“此舉有三善焉:當茲紛亂之世,吏皆茍安,而王公乃能重修此亭,以表梅公遺愛,此尚賢興廢之善政也;李長生一羈囚耳,有母八旬而不能養,年已五十而無妻無子,縣官鮮不漠然置之,略加周恤,安能籌及久遠?今乃給以官荒,使其事畜有資,娶婦成家,是恩恤賢裔、加惠無告之盛心也;官荒久棄,人不過問,今墾為田,春種秋獲,與農事試驗場無異,公余之暇,考驗獎勵風行各鄉,亦勸農勵俗之一端也。程明道曰:一命之士茍存心于愛物,于事必有所濟。豈不信哉!”時邑紳前交通總長許世英適寓天津,于詢之亦頗以是,并助李長生五十元,于家亦助百元,俾安業焉。惟恐日久此田被奪,因敘此事始末,鐫碑亭旁,以垂久遠。梅公名堯臣事跡載宋史本傳,李陶山名一元,明江西巡撫,嘉隆間海內有“四君子”之號,一元為“清君子”云。今知縣事者為霍邱王人鵬字友梅,宰我邑已七年,民愛之,雖籍屬同省可援例留任。今在邑議紳為趙鎔、胡之楨、鄭起枝、徐傳書、鄭會傳諸人,余不盡書。
詩篇節選
【悼亡三首】
結發為夫婦,于今十七年。相看猶不足,何況是長捐。
我鬢已多白,此身寧久全。終當與同穴,未死淚漣漣。
每出身如夢,逢人強意多。歸來仍寂寞,欲語向誰何。
窗冷孤螢入,宵長一雁過。世間無最苦,精爽此銷磨。
從來有修短,豈敢問蒼天。見盡人間婦,無如美且賢。
譬令愚者壽,何不假其年。忍此連城寶,沈埋向九泉。
【書哀】
天既喪我妻,又復喪我子。兩眼雖未枯,片心將欲死。雨落入地中,珠沈入海底。
赴海可見珠,掘地可見水。唯人歸泉下,萬古知已矣。拊膺當問誰,憔悴監中鬼。
【懷悲】
自爾歸我家,未嘗厭貧窶。夜終每至子,朝飯輒過午。十日九食齏,一日儻有脯。
東西十八年,相與同甘苦。本期百歲恩,豈料一夕去。尚念臨終時,拊我不能語。
此身今雖存,竟當共為土。
【靈樹鋪夕夢】
晝夢同坐偶,夕夢立我左。自置五色絲,色透縑囊過。
意在留補綴,恐衣或綻破。歿仍憂我身,使存心得墮。
【麥門冬內子吳中手植甚繁郁罷官移之而歸不幸內子道且亡而茲草亦屢枯今所存三之一耳遂感而賦云】
香草葉常碧,本生巖澗邊。佳人昔所愛,移植堂階前。自吳北歸梁,復以盆盎遷。
佳人路中死,此草未忍捐。與我日憔悴,根不通下泉。勤勤為澆沃,稍見萌穎鮮。
終當置墳側,長茂松柏埏。
【寄麥門冬于符公院】
佳人種碧草,所愛凌風霜。佳人昔已歿,草色尚蒼蒼。陸行載以車,水行載以航。
于今五六年,與我道路長。思人不忍棄,期植寒冢傍。我嗟復北去,安得畢此喪。
留植精舍中,遠挈防根傷。他時京峴下,不比野蒿黃。
【夢睹】
閉目光不揚,夢睹良亦審。既非由目光,所見定何稟。
白日杳無朕,冥遇嘗在寢。此恨不可窮,悲淚空流枕。
【夢感】
生哀百十載,死苦千萬春。何為千萬春,厚地不復晨。我非忘情者,夢故不夢新。
宛若昔之日,言語尋常親。及寤動悲腸,痛送如刮鱗。
【夢覺】
夕夢多夢之,覺來遂成憶。憶子生平時,事往無一得。信若此夢寐,豈不見顏色。
復存來告言,言虛音匪默。是覺曷為真,覺夢可以惑。
【七夕有感】
去年此名肝腸絕,歲月凄涼百事非。一逝九泉無處問,又看牛女渡河歸。
【秋夜感懷】
風葉相追逐,庭響如人行。獨宿不成寐,起坐心屏營。哀哉齊體人,魂氣今何征。
曾不若隕籜,繞樹猶有聲。涕淚不能止,月落雞號鳴。
【椹澗晝夢】
誰謂死無知,每出輒來夢。豈其憂在途,似亦會相送。
初看不異昔,及寤始悲痛。人間轉面非,清魂歿猶共。
【五月二十四日過高郵三溝】
此苦極天地,心瞀腸如抽。泣盡淚不續,岸草風颼颼。柎殭尚疑生,大呼聲裂喉。
柁師為我嘆,挽卒為我愁。戊子夏再過,感昔涕交流。恐傷新人心,強制揩雙眸。
未及歸旅櫬,悲恨何時休。
【戊子正月二十六日夜夢】
自我再婚來,二年不入夢。昨宵見顏色,中夕生悲痛。
暗燈露微明,寂寂照梁棟。無端打窗雪,更被狂風送。
【憶將渡揚子江】
月暈知天風,舟人夜相語。平明好掛帆,白浪須出浦。
此身猶在吳,歸夢預到楚。今日念同來,吾妻己為土。
【憶吳松江晚泊】
念昔西歸時,晚泊吳江口,回堤逆清風,淡月生古柳。
夕鳥獨遠來,漁舟猶在后。當時誰與同,涕憶泉下婦。
【正月十五夜出回】
不出只愁感,出游將自寬。貴賤依儔匹,心復殊不歡。漸老情易厭,欲之意先闌。
卻還見兒女,不語鼻辛酸。去年與母出,學母施朱丹。今母歸下泉,垢面衣少完。
念爾各尚幼,藏淚不忍看。推燈向壁臥,肺腑百憂攢。
【種碧映山紅于新墳】
年年杜鵑啼,口滴枝上赤。今同萇弘血,三歲化為碧。因移新冢傍,顏色照松柏。
【戊子三月二十一日殤小女稱稱三首】
生汝父母喜,死汝父母傷。我行豈有虧,汝命何不長。鴉雛春滿窠,蜂子夏滿房。
毒螫與惡噪,所生遂飛揚。理固不可詰,泣淚向蒼蒼。
蓓蕾樹上花,瑩絜昔嬰女。春風不長久,吹落便歸土。
嬌愛命亦然,蒼天不知苦。慈母眼中血,未乾同兩乳。
高廣五寸棺,埋此千歲恨。至愛割難斷,剛性挫以鈍。
淚傷染衣班,花惜落蔕嫩。天地既許生,生之何遽困。
【岸貧】
無能事耕獲,亦不有雞豚。燒蚌曬槎沫,織蓑依樹根。
野蘆編作室,青蔓與為門。稚子將荷葉,還充犢鼻裩。
【東溪】
行到東溪看水時,坐臨孤嶼發船遲。野鳧眠岸有閑意,老樹著花無丑枝。
短短蒲耳齊似剪,平平沙石凈于篩。情雖不厭住不得,薄暮歸來車馬疲。
【梅雨】
三日雨不止,蚯蚓上我堂。濕菌生枯籬,潤氣醭素裳。東池蝦蟆兒,無限相跳梁。
野草侵花圃,忽與欄干長。門前無車馬,苔色何蒼蒼。屋后昭亭山,又被云蔽藏。
四向不可往,靜坐唯一床。寂然忘外慮,微誦黃庭章。妻子笑我閑,曷不自舉觴。
已勝伯倫婦,一醉猶在傍。
【八月十五夜有懷】
天為水蒼玉,月拕潭面冰。萬里絕瑕玷,百文已澄凝。山河了然在,星斗光莫增。
借問九州內,豈無陰云興。緬懷去年秋,是夜客廣陵。太守歐陽公,預邀三四朋。
乃值連連雨,共飲陳華燈。既醉公有詠,屬和予未能。強賦石屏物,固慚無所稱。
今來宛溪上,柳以故歲徵。昌明正若此,霢霂且何曾。美景信難并,康樂語足憑。
【悲書】
悲愁快於刀,內割肝腸痛。有在皆舊物,唯爾與此共。衣裳昔所制,篋笥忍更弄。
朝夕拜空位,繪寫恨少動。雖死情難遷,合姓義已重。吾身行將衰,同穴詩可誦。
【別三十弟彥臣】
朝辭都城里,暮止汴堤頭。滿目非相親,寂默對河流。
【泊昭亭山下得亭字】
云中峰午午,潭上樹亭亭。久作大梁客,貧留小阮醒。
灘愁江舸澀,祠信楚巫靈。日暮渡頭立,山歌不可聽。
【除夕與家人飲】
莫嫌寒漏盡,春色來應早。風開玉砌梅,薰歇金爐草。
稚齒喜成人,白頭嗟更老。年華個里催,清鏡寧長好。
【答宣城張主簿遺鴉山茶次其韻】
昔觀唐人詩,茶詠鴉山嘉。鴉銜茶子生,遂同山名鴉。重以初槍旗,采之穿煙霞。
江南雖盛產,處處無此茶。纖嫩如雀舌,煎烹比露芽。競收青篛焙,不重漉酒紗。
顧渚亦頗近,蒙頂來以遐。雙井鷹掇爪,建溪春剝葩。日鑄弄香美,天目猶稻麻。
吳人與越人,各各相斗夸。傳買費金帛,愛貪無夷華。甘苦不一致,精麤還有差。
至珍非貴多,為贈勿言些。如何煩縣僚,忽遺及我家。雪貯雙砂罌,詩琢無玉瑕。
文字搜怪奇,難於抱長蛇。明珠滿紙上,剩畜不為奢。玩久手生胝,窺久眼生花。
嘗聞茗消肉,應亦可破瘕。飲啜氣覺清,賞重嘆復嗟。嘆嗟既不足,吟誦又豈加。
我今實強為,君莫笑我耶。
【代內答】
結發事君子,衣袂未嘗分。今朝別君思,歷亂如絲棼。征仆尚顧侶,嘶馬猶索群。
相送不出壺,倚楹羨飛云。日暮秋風急,雀聲檐上集。并作千里愁,愁極翻成泣。
【代書寄鴨腳子于都下親友】
予指老無力,不能苦多書。書茍過百字,便覺筋攣拘。京都多豪英,往往處石渠。
作書未可周,寄聲亦已疏。后園有嘉果,遠贈當鯉魚。中雖聞尺素,加餐意何如。
【悼子】
舟行次符離,我子死阿十。臨之但驚迷,至傷反無泣。款定始懷念,內若湯火集。
前時喪爾母,追恨尚無及。邇來朝哭妻,淚落襟袖濕。又復夜哭子,痛并肝腸入。
吾將仰問天,此理豈所執。我惟兩男子,奪一何太急。春鳥獨蔓延,哺巢首戢戢。
【弟得臣殿丞簽判越州】
再為會稽行,聊問會稽美。禹穴遷所探,秦望斯所紀。年代已浸深,書碑必亡矣。
剡溪有樵風,其事恐非是。買臣千載後,得無負薪子。黃庭昔換鵝,道士儻不死。
行當訪其真,愿以鵝報爾。慎勿笑我癡,萬事難可擬。摘筍復盈檐,緡魚新出水。
此又食之珍,因書悉條理。
【弟得臣歸覲并州】
知君歸去心,已逐秋風起。明發登太行,遠望將汾水。
藹藹白云下,吾親正居此。拜慶曷為榮,新除一官美。
【弟著作宰南陵】
新買紫騮馬,欲歸清弋江。去彈琴雁獨,來認舄鳧雙。
橐實收盈篚,濃醅熟滿缸。弟兄相憶否,風燭舊西窗。
【冬至感懷】
銜泣想慈顏,感物哀不平。自古九泉死,靡隨新陽生。
稟命異草木,彼將羨勾萌。人實嗣其世,一衰復一榮。
【發昭亭】
春泥深一尺,車馬重重跡。親舊各還城,山川空向夕。今朝水平岸,不畏舟礙磧。
始隨湍漲發,已入青蒼壁。落日未逢人,孤村望來客。泱泱漫田流,青青被垅麥。
欲霽鳩亂鳴,將耕杏先白。我無農畝懃,千里事行役。寄謝昭亭神,果不吝深澤。
【閨思】
望日赤如橘,游梁音信稀。愁心常似醉,春絮等閑飛。
江鮆看將爛,芹牙吐尚微。何時憑燕子,寄取錦書歸。
【和道損欲雪與家人小兒輩飲】
陰云濃壓野,風獵樹高鳴。寒禽并枝立,頗以見物情。
目前兩稚子,為慰豈異卿。欲置一壺酒,且獨對婦傾。
【季父知并州】
捧詔出明光,飛軒陟太行。玉墀分近侍,虎綬給新章。笳吹喧行陌,旌旗卷夜霜。
雁歸汾水綠,城壓代云黃。土屋春風峭,氊裘牧騎狂。關山寧久駐,剩宴柳溪傍。
梅堯臣
【寄題南陵息亭蕖閣】
竹里有清館,寺中多藕花。日光穿岸腳,水影射檐牙。
柱穴蜂歸響,爐檀火過窊。已知民訟息,漉酒費巾紗。
【將行寒昭亭祠喜雨】
未生潭上云,空望山中雨。湛湛陳桂樽,坎坎奏鼉鼓。蕭蕭靈風來,蹲蹲祝郎舞。
莫言春作遲,但念寒灘阻。何當發泉源,綠水浸沙渚。不與農者期,自將舟人語。
定作榜歌行,暮投丹湖浦。瞻祠草樹失,認嶺煙霞吐。平吞東南吳,遠帶西北楚。
川澤見坡陁,龍蛇蹙鱗膂。人經興寤嘆,事往成前古,考碑何驗今,涂馬立空廡。
余知骨相貧,豈敢望冥許。愿乘溪流深,滂沛隨徹俎。
【行次穎州聞張甥宗亮不捷鄉薦以詩唁而迎之】
風前汝陰道,雨冷江南書。始嘆與意異,何慚定監疏。
但能存楚玉,切莫道黔驢。不負當時約,馳迎一乘車。
【九月十一日下昭亭舟中】
平生山野性,坐臥愛流水。適從昭亭來,興自明河起。小舟浮輕槎,身入星辰里。
飲牛誰家郎,照鬢誰家子。隔岸心相望,翻然洲鵲喜。灘頭磷磷石,欲贈畏指毀。
留取自支機,成都無卜士。
【樂椽自淮南回示新詩】
淮南歷覽還宣城,囊多嘉句何冰清。入門先叫十年兄,袖中大卷持來評。
我雖暗愚眼不盲,要識合如劉長卿。舉頭不言笑且驚,此兄議論頗稱情。
我亦感君知我名,阮籍從呼作老兵。
【兩日苦風思江南】
擺磨萬木聲,朝吼暮不止。吹沙作云飛,物狀顏色死。還念江上山,落瀑鳴幾里。
茅茨松竹間,翠的門前水。下窺石穴魚,出入數十尾。是時殘照微,古路誰家子。
羸馬入煙林,區區何若此。昔笑今已迷,薄官正如彼。何當歸去來,臨流重洗耳。
【寧陵阻風雨寄都下親舊】
晝夜風不止,寒樹嚎未休。人言雨殺風,雨急風未柔。獨扶慈母喪,淚與河水流。
河水有冬竭,淚泉長在眸。予生五十二,再解官居憂。昨者母疾亟,骨肉相聚愁。
橐中無一錢,緩急何可求。母當臨終時,囑我貧莫羞。隨宜具棺斂,厚貸壓人頭。
死事定無益,生償且無由。泣涕聽母言,心腸如剜鉤,小子雖不令,長養恩曷酬。
旦夕期速平,後事勿預謀。愿母強藥食,更延百千秋。固云莫望我,我魂已飛游。
語畢忽奄逝,撫膺呼裂喉。未能一物備,迷亂將安投。艱窘見風義,乃有令朋儔。
致賻或錢帛,最力李與劉。禁省及石渠,奠助日不周。裴楊乞銘蓋,文篆古復遒。
潭饒兩大艦,朝索暮泛浮。哀憐荷君子,才德慚未修。三日違大梁,兩宿此遲留。
聊書同些挽,試托楚人謳。
【三十二弟寺丞歸宣城因寄太守孫學士】
謝公下車日,郡內一登望。昭亭山蒼蒼,寒溪水瀁瀁。句清宛微渾,三洲分細浪。
小艇下灘來,群鷗舞潭上。借問鷗何若,水深魚莫向。鷗餒猶識機,魚樂不忘餉。
子去見太守,于我必有訪。但寄此薄言,樽前為之唱。
【十一月十二日寒昭亭神】
冷雨凝雪未成雪,潭空魚寒歸石穴。長篙扣穴倩鯉魚,寄信山頭來奠設。
魚傳水鳥飛上山,山木槎槎乾吹咽。旋灰起角巫鼓鳴,漆俎銅盤顫牲血。
瑟琶嘈嘈神降言,福汝佑汝無災蘗。西向啐飲東向回,溪心卻望山崔嵬。
【送弟赴和州幕】
夾河為郡不如古,江北江南作冗官。須記長傳一經訓,雖貧莫改飲瓢歡。
歷陽況與吾廬近,春谷休言問膳難。此日停舟聊舉酌,明當水驛自加餐。
【送弟良臣歸宣城】
喬木句溪邊,秋光幾曲連。將歸三畝宅,遠寄下江船。
伴爾唯征雁,悲余有暮蟬。親朋如見問,貧外似當年。
【送弟禹臣】
王都寓居樹陰少,惟有墻隅兩株棗。去年相見棗花開,今年相別棘實好。
棗實未剝風莫吹,我鬢愁多似蓬葆。淮南到時何所逢,秋葉蕭蕭蟹應老。
憶昔共歸江上初,對飲蘆洲月如縞。半夜魚跳鏡破光,萬事[月+鷸-鳥]然何足道。
自此重經二十秋,不改青青岸旁草。
【送弟禹臣赴官江南】
昔與子同歸,夜向瓜洲泊。持杯月正清,遄水平如削。
爾來蘆岸深,須防虎潛搏。行行無朋友,遇事自斟酌。
【送杜君懿屯田通判宣州】
京兆外郎稱善書,當時相與集江都。日書藤紙爭持去,長鉤細畫如珊瑚。
自茲乖隔三十載,始駕吾鄉別乘車。吾鄉素夸紫毫筆,因我又加蒼鼠須。
最先賞愛杜丞相,中間喜用蔡君謨。爾后仿傳無限數,州符縣板仍抹涂。
鼠雖可殺不易得,貓口奪之煩叱驅。若君字大筆亦大,穿墉瑣質無長胡。
君到官,治事余。呼諸葛,試問渠。
【送劉郎中知廣德軍】
昔在少年時,辛勤事諸父。諸父為桃州,物宜皆可數。事君勤職貢,采茗先谷雨。
劭農井田桑,科薅重鋤斧。城西大靈祠,措意初似禹。將通吳境河,身自同豕伍。
期婦來餉時,壇上必鳴鼓。一為烏所誤,愧恨去不睹。至今存遺堤,五丈立堅土。
正如開轘轅,黃熊慚啟姥。功利欲及民,血食宜簋簠。祠后有高山,山頭多棟宇。
此實諸父為,禾麻可就俯。歲登有樂事,或亦作歌舞。賦詩當清明,解禊思洛浦。
其言在黑石,往往被樂府。于今三十年,追想漸成古。公將乘朱輪,去問民疾苦。
治術自有具,薄言無所補。缺將陳跡書,又且劇莽鹵。
【送毛秘校罷宣城主簿被薦入補令】
良驥不必大,騰羈已超邁。良弓不待寒,調弦自勁快。宣城古大邑,聽訟易聾聵。
君能抉其塞,宰與民共賴。自當割雞用,刃必無鈍敗。嘗聞開元時,令長多賜戒。
戒石今尚存,世異事不背。以此贈行行,無酒勿我怪。
【送寧國軍辛崔寺丞移臨安】
六月畏嶺險,乃陟川程迂。遙看云中雁,不亂江上鳧。魚網離飛鴻,我邑望何殊。
鱗方懷其剖,鳥反值以刳。為言等王民,豈限楚與吳。是維見戀慕,作詩贈路隅。
【送貢仲章之燕】
天啟文明泰運興,漢庭來召魯諸生。我嬰世網空投老,君向容臺早著名。
水闊風高鵬翼健,沙乾云暖馬蹄輕。歸來衣錦看他日,何用樽前唱渭城。
詞曲賞析
【蘇幕遮·草】露堤平,煙墅杳。亂碧萋萋,雨后江天曉。獨有庾郎年最少。窣地春袍,嫩色宜相照。
接長亭,迷遠道。堪怨王孫,不記歸期早。落盡梨花春又了。滿地殘陽,翠色和煙老。
賞析
宋沈義父云:“詠物詞,最忌說出題字。”(《樂府指迷》)這首詠草詞雖不著一“草”字,卻用環境、形象、神態的描繪,將春草寫得形神俱備。詞中,上片以綺麗之筆,突出雨后青草之美;下片以凄迷之調,突出青草有情,卻反落入蒼涼之境。全詞通過上下片的對照,抒發了作者的惜草、惜春的情懷,寄寓了個人的身世之感。全詞形象鮮明突出,意境深遠含蓄,耐人尋味。
上片起首兩句寫長堤上綠草平整、露光閃爍;遠處的別墅如煙綠草掩映下若隱若現。接下來一句總寫芳草萋萋。“雨后江天曉”,是用特定的最佳環境來點染春草的精神,通過雨后萬物澄徹、江天開闊的明媚物象,活畫出濃郁的春意和蓬勃的生機,為下文“少年”的出場作鋪墊。“獨有庾郎年最少”三句,由物及人,由景入意。“庾郎”本指庾信。庾信是南朝梁代文士,使魏被留,被迫仕于北朝。庾信留魏時已經四十二歲,當然不能算“年最少”,但他得名甚早,“年十五,侍梁東宮講讀”(《庾開府集序》)。
這里借指一般離鄉宦游的才子。“窣地春袍”,指踏上仕途,穿起拂地的青色章服。宋代六、七品服綠,八、九品服青。剛釋褐入仕的年輕官員,一般都是穿青袍。春袍、青袍,實為一物,用這里主要是形容宦游少年的英俊風貌。“嫩色宜相照”,指嫩綠的草色與袍色互相輝映,顯得十分相宜。以上,作者描摹出春草的芊綿可愛,用遍地春草映襯出臣游少年的春風得意。
詞的下片轉而抒寫宦游少年春盡思歸的情懷。過片二句化用李白《菩薩蠻》詞末二句“何處是歸程?長亭連短亭”之意。接下來兩句,詞人流露出對宦海浮沉的厭倦,用自怨自艾的語調表達了強烈的歸思。“落盡梨花春又了”,化用李賀《河南府試十二月樂詞·三月》詩句:“曲水飄香去不歸,梨花落盡成秋苑。”以自然界春色的匆匆歸去,暗示自己仕途上的春天正消逝。結拍兩句渲染了殘春的遲暮景象。
“老”字與上片“嫩”字遙相呼應。于春草的由“嫩”變“老”之中,暗寓傷春之意,而這也正好是詞人嗟老、倦游心情的深刻寫照。宋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七云:“梅圣俞歐陽公座,有以林逋詞‘金谷年年,亂生春色準為主’為美者,圣俞因別為《蘇幕遮》一闋云云。歐公擊節賞之。”梅詞與林詞究竟孰優孰劣,讀者諸君自有分解。
【魯山山行】
適與野情愜,千山高復低。
好峰隨處改,幽徑獨行迷。
霜落熊升樹,林空鹿飲溪。
人家在何許?云外一聲雞。
譯文
恰恰和我愛好山野風光的情趣相合,山路崎嶇時高時低。
一路攀登山峰,不斷變換美好的姿態,幽深的小路,令孤獨的我曾經迷路。
傍晚,霜落下的時候,熊以爬到樹上,樹林清靜下來,鹿悠閑地在溪邊飲水。
人家都在哪里?云外傳來一聲雞叫,仿佛在回答。
賞析一
這首詩是由北宋大詩人梅堯臣寫的一首五言律詩,梅堯臣是宋詩開山祖師,首聯:看見了山野非常喜愛,心中很滿足,群山連綿起伏的,時高時低,一個愜字,足以體會出當時作者的心情,頷聯:優美的山峰波浪起伏,走在幽靜的小路上,仿佛走進了迷宮似的一個迷字,說明詩人當時被路高迷糊了的優雅心情,頸聯:霜落了下來,隱隱約約好像看見熊在上樹,鹿在喝水,獨特的視覺感受,讓讀者如臨其境。尾聯巧妙的運用了設問手法,寫出了“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的語境,移步換景,一幅原生態的畫面映入眼簾,表達出詩人超脫,淡泊的閑適恬靜心態
賞析二
這首詩寫的是魯山山行所見山野風景。開頭一句即表達出對山野景物的喜愛,第二句交代喜愛的原因:“千山高復低”。按常理,應該是“千山高復低”的景象,使得詩人感到正好與自己喜歡山野風景的情趣相合,現在倒過來寫,強調了詩人對山野風光的喜愛,也是詩的構思所決定的。第二聯第一句便承“千山”寫“好峰隨處改”。“好峰”便是“千山”;“隨處改”,到處都可以看到千山的不同姿態,便是“高復低”的具體化。第四句扣題目“山行”,寫獨個兒在幽深的小路上行走容易迷路,這也是好峰隨處變化所導致的結果;當然也通過“幽徑”寫出了千山好峰的幽深,開拓了山野的境界。第三聯兩句通過“熊升樹”、“鹿飲溪”進一步寫山野景物,點明了山行的節令:“霜落”。如果說“千山高復低”是相對的靜態景物的話,這兩句則是專寫動態景物。所以中間兩聯四句收到了動靜相襯的效果。最后兩句寫人家的所在。人家在哪里?在遙遠的白云只外,因為聽到了一聲雞鳴。
這首詩語言樸素,描寫自然,其中情因景生,景隨情移,以典型的景物表達了詩人的“野情”。另外,詩境的揭示與開拓也留給人不盡的余韻。
交游往來
(一)與歐陽修互贈詩篇來往【憶山示圣俞〈慶歷元年〉】
吾思夷陵山,山亂不可究。東城一堠余,高下漸岡阜。群峰迤邐接,四顧無前后。憶嘗祗吏役,鉅細悉經覯。
是時秋卉紅,嶺谷堆纈繡。林枯松鱗皴,山老石脊瘦。斷徑履頹崖,孤泉聽清溜。深行得平川,古俗見耕耨。
澗荒驚奔,日出飛雉。盤石屢欹眠,綠巖堪解綬。幽尋嘆獨往,清興思誰侑。其西乃三峽,險怪愈奇富。
江如自天傾,岸立兩崖斗。黔巫望西屬,越嶺通南奏。時時縣樓對,云霧昏白晝。荒煙下牢戍,百仞寒溪漱。
蝦蟆噴水簾,甘液勝飲酎。亦嘗到黃牛,泊舟聽猿。起絕壁,蒼翠非刻鏤。陰巖下攢叢,岫穴忽空透。
遙岑聳孤出,可愛欣欲就。惟思得君詩,古健寫奇秀。今來會京師,車馬逐塵瞀。頹冠各白發,舉酒無袖。
繁華不可慕,幽賞亦難遘。徒為憶山吟,耳熱助嘲詬。
【圣俞會飲〈時圣俞赴湖州。慶歷元年〉】
傾壺豈徒強君飲,解帶且欲留君談。洛陽舊友一時散,十年會合無二三。京師旱久塵土熱,忽值晚雨涼纖纖。
滑公井泉釀最美,赤泥印酒新開緘。更吟君句勝啖炙,杏花妍媚春酣酣。(君詩有“春風酣酣杏正妍”之句。)
吾交豪俊天下選,誰得眾美如君兼。詩工镵刻露天骨,將論縱橫輕玉鈐。遺編最愛孫武說,往往曹杜遭夷芟。
關西幕府不能辟,隴山敗將死可慚。嗟余身賤不敢薦,四十白發猶青衫。吳興太守詩亦好,往奏玉琯和英咸。
杯行到手莫辭醉,明日舉棹天東南。
【水谷夜行寄子美圣俞〈慶歷四年〉】
寒雞號荒林,山壁月倒掛。披衣起視夜,攬轡念行邁。我來夏云初,素節今已屆。高河瀉長空,勢落九州外。
微風動涼襟,曉氣清余睡。緬懷京師友,文酒邈高會。其間蘇與梅,二子可畏愛。篇章富縱橫,聲價相磨蓋。
子美氣尤雄,萬竅號一噫。有時肆顛狂,醉墨灑滂霈。譬如千里馬,已發不可殺。盈前盡珠璣,一一難柬汰。
梅翁事清切,石齒漱寒瀨。作詩三十年,視我猶后輩。文詞愈清新,心意雖老大。譬如妖韶女,老自有余態。
近詩尤古硬,咀嚼苦難嘬。初如食橄欖,真味久愈在。蘇豪以氣轢,舉世徒驚駭。梅窮獨我知,古貨今難賣。
二子雙鳳凰,百鳥之嘉瑞。云煙一翱翔,羽翮一摧鎩。安得相從游,終日鳴噦噦。問胡苦思之,對酒把新蟹。
【病中代書奉寄圣俞二十五兄〈慶歷五年〉】
憶君去年來自越,值我傳車催去闕。是時新秋蟹正肥,恨不一醉與君別。今年得疾因酒作,一春不飲氣彌劣。
饑腸未慣飽甘脆,九蟲寸白爭為孽。一飽猶能致身患,寵祿豈無神所罰。乃知賦予分有涯,適分自然無夭閼。
昔在洛陽年少時,春思每先花亂發。萌芽不待楊柳動,探春馬蹄常踏雪。到今年才三十九,怕見新花羞白發。
顏侵塞下風霜色,病過鎮陽桃李月。兵閑事簡居可樂,心意自衰非屑屑。日長天暖惟欲睡,睡美尤厭春鳩聒。
北潭去城無百步,淥水冰銷魚撥剌。經時曾未著腳到,好景但聽游人說。官榮雖厚世味薄,始信衣纓乃羈紲。
故人有幾獨思君,安得見君憂暫豁。公廚酒美遠莫致,念君貫飲衣屢脫。郭生書來猶未到,想見新詩甚饑渴。
少年事事今已去,惟有愛詩心未歇。君閑可能為我作,莫辭自書藤紙滑。少低筆力容我和,無使難追韻高絕。
【讀蟠桃詩寄子美〈慶歷五年〉】
韓孟于文詞,兩雄力相當。篇章綴談笑,雷電擊幽荒。眾鳥誰敢和,鳴鳳呼其皇。孟窮苦累累,韓富浩穰穰。
窮者啄其精,富者爛文章。發生一為宮,揪斂一為商。二律雖不同,合奏乃鏘鏘。天之產奇怪,希世不可常。
寂寥二百年,至寶埋無光。郊死不為島,圣俞發其藏。患世愈不出,孤吟夜號霜。霜寒入毛骨,清響哀愈長。
玉山禾難熟,終歲苦饑腸。我不能飽之,更欲不自量。引吭和其音,力盡猶勉強。誠知非所敵,但欲繼前芳。
近者《蟠桃詩》,有傳來北方。發我衰病思,藹如得春陽。欣然便欲和,洗硯坐中堂。墨筆不能下,恍恍若有亡。老雞嘴爪硬,未易犯其場。不戰先自卻,雖奔未甘降。更欲呼子美,子美隔濤江。其人雖憔悴,其志獨軒昂。氣力誠當對,勝敗可交相。安得二子接,揮鋒兩交鋩。我亦愿助勇,鼓旗噪其旁。快哉天下樂,一酹宜百觴。乖離難會合,此志何由償!
(二)與王安石互贈詩篇來往
【寄吳正仲卻蒙馬行之都官梅圣俞太博和寄依韻酬之】
山水玄暉去後空,騷人還向此間窮。小詩聊與論孤憤,大句安知辱兩雄。
秦甲久愁荊劍利,趙兵今窘漢旗紅。背城不敢收余燼,馬首翩翩只欲東。
【哭梅圣俞】
《詩》行于世先《春秋》,“國風”變衰始《柏舟》,文辭感激多所憂。律呂尚可諧鳴球,先王澤竭士已偷。
紛紛作者始可羞,其聲與節急以浮。真人當天施再流,篤生梅公應時求。頌歌文武功業優,經奇緯麗散九州。
眾皆少銳老則不,翁獨辛苦不能休。惜無采者人名遒,貴人憐公青兩眸。吹噓可使高岑樓,坐令隱約不見收。
空能乞錢助饙餾,疑此有物司諸幽。棲棲孔孟葬魯鄒,后始卓犖稱軻丘。圣賢與命相矛,勢欲強達誠無由。
詩人況又多窮愁,李杜亦不為公侯。公窺窮厄以身投,坎軻坐老當誰尤。吁嗟豈即非善謀,虎豹雖死皮終留。
飄然載喪下陰溝,粉書軸幅懸無旒。高堂萬里哀白頭,東望使我商聲謳。
【圣俞為狄梁公孫作詩要予同作】
虎豹不食子,鴟梟不乘雄。人惡甚鳥獸,吾能與成功。愛有以計留,去有勢不容。吾謀適合意,兒亦齒奸鋒。
時恩淪九泉,褒取異代忠。堂堂社稷臣,近世孰如公。空使苗裔稱,稱揚得詩翁。一讀亦使我,慨然想余風。
(三)與三蘇互贈詩篇來往
蘇洵
【與梅圣俞書】
圣俞足下:暌間忽復歲晚,昨九月中嘗發書,計已達左右。洵閑居經歲,益知無事之樂,舊病漸復散去,獨恨淪廢山林,不得圣俞、永叔相與談笑,深以嗟惋。自離京師,行已二年,不意朝廷尚未見遺,以其不肖之文猶有可采者,前月承本州發遣赴闕就試。圣俞自思,仆豈欲試者。惟其平生不能區區附合有司之尺度,是以至此窮困。今乃以五十衰病之身,奔走萬里以就試,不亦為山林之士所輕笑哉。自思少年嘗舉茂才,中夜起坐,裹飯攜餅,待曉東華門外,逐隊而入,屈膝就席,俯首據案。其后每思至此,即為寒心。今齒日益老,尚安能使達官貴人復弄其文墨,以窮其所不知邪?且以永叔之言與夫三書之所云,皆世之所見。今千里召仆而試之,蓋其心尚有所未信,此尤不可茍進以求其榮利也。昨適有病,遂以此辭。然恐無以答朝廷之恩,因為《上皇帝書》一通以進,蓋以自解其不至之罪而已。不知圣俞當見之否?冬寒,千萬加愛。(《嘉祐集》卷十三)
蘇軾
【梅圣俞詩集中有毛長官者今于潛令國華也圣俞沒十五年而君猶為令捕蝗至其邑作詩戲之】
詩翁憔悴老一官,厭見苜蓿堆青盤。歸來羞澀對妻子,自比鲇魚緣竹竿。今君滯留生二毛,飽聽衙鼓眠黃。
更將嘲笑調朋友,人道彌猴騎土牛。愿君恰似高常侍,暫為小邑仍刺史。不愿君為孟浩然,卻遭明主放還山。
宦游逢此歲年惡,飛蝗來時半天黑。羨君封境稻如云,蝗自識人人不識。(《蘇軾集》卷六)
蘇轍
【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銘】
嘉祐二年,歐陽文忠公考試禮部進士,疾時文之詭異,思有以救之。梅圣俞時與其事,得公《論刑賞》以示文忠。文忠驚喜,以為異人,欲以冠多士,疑曾子固所為,子固,文忠門下士也,乃置公第二。復以《春秋》對義居第一,殿試中乙科。以書謝諸公,文忠見之,以書語圣俞曰:“老夫當避此人,放出一頭地。”士聞者始嘩不厭,久乃信服。(《欒城集》后集卷二十二)
(四)與三蘇互贈詩篇來往
【答梅圣俞靈烏賦】
危言遷謫向江湖,放意云山道豈孤。
忠信平生心自許,吉兇何卹賦靈烏。
【靈烏賦】
梅君圣俞作是賦,曾不我鄙,而寄以為好.因勉而和之,庶幾感物之意同歸而殊涂矣。
“靈烏靈烏,爾之為禽兮,何不高翔而遠翥?何為號呼于人兮,告吉兇而逢怒?方將折爾翅而烹爾軀,徒悔焉而亡路。”
彼啞啞兮如訴,請臆對而心諭:“我有生兮,累陰陽之含育;我有質兮,處天地之覆露。長慈母之危巢,托主人之佳樹。斤不我伐,彈不我仆。母之鞠兮孔艱,主之仁兮則安。度春風兮,既成我以羽翰;眷庭柯兮,欲去君而盤桓。思報之意,厥聲或異。警于未形,恐于未熾。知我者謂吉之先,不知我者謂兇之類。故告之則反災于身,不告之者則稔禍于人。主恩或忘,我懷靡臧。雖死而告,為兇之防。亦由桑妖于庭,懼而修德,俾王之興;雉怪于鼎,懼而修德,俾王之盛。天聽甚遜,人言曷病。彼希聲之鳳皇,亦見譏于楚狂;彼不世之麒麟,亦見傷于魯人。鳳豈以譏而不靈,麟豈以傷而不仁?故割而可卷,孰為神兵;焚而可變,孰為英瓊。寧鳴而死,不默而生。胡不學太倉之鼠兮,何必仁為,豐食而肥。倉茍竭兮,吾將安歸?又不學荒城之狐兮,何必義為,深穴而威。城茍圮兮,吾將疇依?寧驥子之困于馳騖兮,駑駘泰于芻養。寧鹓鹐之饑于云霄兮,鴟鳶飫乎草莽。君不見仲尼之云兮,予欲無言。累累四方,曾不得而已焉。又不見孟軻之志兮,養其浩然。皇皇三月,曾何敢以休焉。此小者優優,而大者乾乾。我烏也勤于母兮自天,愛于主兮自天;人有言兮是然,人無言兮是然。”
人物評價
他的創作活動開始於一○三一,直到他臨死的那一年為止,前后整整三十年,留下一部《宛陵先生文集》,共六十卷,約二千九百首,包括詩歌、散文、賦,此外還有不在集內的詩、詞各一首。他三十歲的那一年,在河南縣主簿任內的時候,和歐陽修、尹洙發動一次聲勢浩大的詩文革新運動,雖然后來歐陽修得到更大的聲望,但是在發動之初,堯臣無疑地占有領導的地位,北宋詩人如歐陽修、和稍后的王安石、劉敞、以及更后的蘇軾都受到他的熏陶,對他加以高度的崇敬,歐陽修更是始終稱堯臣為“詩老”,表示內心的欽慕。我們可以說對于北宋詩壇,堯臣起過巨大的影響。
陸游認為堯臣是李杜而后的第一位作家,所謂‘突過元和作’者,其意在此。一部《劍南詩稿》中,陸游自稱‘學宛陵先生體’、‘效宛陵先生體’者共八處,他對于堯臣的推崇,決定不是偶然的。南宋后期的詩人劉克莊,在《后村詩話》里,稱堯臣為宋詩‘開山祖師’,對于他的作品所起影響的巨大,提得非常鮮明。
但是元明而后,文學批評家對于堯臣的作品,很少這樣的肯定。詩人中學宋詩的本來不多,即是推崇宋詩的,一般都推崇蘇軾、黃庭堅,或楊萬里、陸游,重視王安石的為數已經寥寥,更少有重視堯臣的。直到清末,因為宋詩運動的出現,這才引起對于堯臣的重視,開始出現學習堯臣的專家,不過對于堯臣在詩人中的位置,究竟還沒有放平,他還沒有得到應有的地位。